由于附属国国王的人选直接影响附属国与罗马关系的好坏,罗马对附属国的王位继承做出了不同形式的干预。此外,罗马也通过授予不同的头衔来显示附属国与罗马关系的密切程度,与罗马建立良好的关系是附属国实现其本国利益最大化的重要途径。
无论在何种君主制度下,王位继承永远是一个王朝存在且值得重视的事情。由于罗马与其属国的庇护关系,罗马有必要确保其王位继承顺利进行。一般来说,国王直接向罗马请求认可时,往往会得到批准,例如罗马元老院回应珀尔修斯的请求,并承认他的王位。但是像卡帕多西亚的阿里奥巴尔扎尼斯三世,国王在没有提出请求的情况下就获得认可的情况,被认为是一种殊荣。
一、不同时期罗马对附属国王位继承的干预
此外,元老院通过正式批准各省地方官员的决定而间接承认附属国王,例如,尽管非洲的西庇阿承认马西尼萨的王位,但它仍小心地尽力取得元老院的批准,因为国王的王位在未经过元老院批准之前是无效的。
约瑟夫详细记录了公元前40年罗马承认希律为“友好”的国王的过程。当帕提亚人支持安提古努斯作为犹太的统治者时,希律逃往罗马。在罗马,屋大维、马克·安东尼和雷必达组成后三头同盟政府,马克·安东尼获得了东部省份和埃及的控制权。希律继承了他父亲安提帕特的政治倾向,采取了亲罗马的策略,现在他宣誓效忠马克·安东尼。安东尼成为了希律的庇护人,第二年,在屋大维的陪同下,安东尼在罗马元老院明确支持希律。梅萨拉和阿特拉提诺斯将希律带到元老院,详述了他对罗马的善意,安东尼补充说,如果让希律作为犹太的统治者,将会在反击帕提亚人的过程中对罗马有利。
最终,元老院宣布安提古努斯为敌人,并承认了希律统治犹太的合法性。根据约瑟夫的说法,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希律的预期,因为希律本不具备成为犹太的国王的合法性。当希律得到元老院的承认后,他带着许多银子献给安东尼,作为安东尼对其政治上帮助的回报。很明显,如果国王要获得承认,罗马庇护人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正如巴迪安所强调的那样,在罗马的势力范围内,一个国王获得罗马的承认和认可是极其重要的,尤其是在国王处于危险的境地时。例如,狄米特律斯一世从罗马逃到叙利亚这个事实与元老院的意愿并不相符,因此,他迫切寻求罗马的承认。类似的,埃及的托勒密十二世奥莱特斯的地位也很不稳固,因为上一任国王在公元前80年去世时,将自己的王国遗赠给了罗马。
奥莱特斯急迫地需要得到罗马的认可。直至公元前70年,承认奥莱特斯的合法性或者吞并埃及,在罗马已经是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公元前65年,作为监察官的克拉苏曾经企图吞并埃及;公元前63年,埃及再次受到卢伦法案的威胁。所以,当狄奥多罗斯在公元前60年访问埃及时,他发现埃及弥漫着恐惧的氛围,因为罗马还没有承认奥莱特斯的地位。
因此,为获得罗马对其王位的认可,奥莱特斯愿意支付支付巨款,以此来获取凯撒和庞培对他的支持,这一事实突显了国王对得到罗马认可的焦虑和渴望。
统治体制变化后,元老院不再负责对外事务的处理,元首掌握实权。因此,元首制确立后,在罗马国内批准附属国王位继承的机构发生改变,附属国王从需要元老院的认可转为需要取得皇帝的承认。另一种变化也随之发生,共和时期的国王是在成功继承王位之后,然后申请元老院承认;但在元首制下,情况却正好相反,国王在继承王位之前需要提前申请罗马的承认。
此外,在希律的遗嘱中,希律还给予了奥古斯都参与犹太王国事务更大的权力。亚基老在继位前去请求奥古斯都的认可,这类举动在罗马的众多附属国中是否普遍存在呢?纳巴泰王朝的阿雷塔斯事件表明,亚基老的举动在元首制时期并不是个例。大约在公元前9年,阿雷塔斯为了阻止西莱亚斯,在没有得到奥古斯都的承认和批准之前就夺取了纳巴泰王朝的王位。约瑟夫明确表示,奥古斯都对阿雷塔斯没有事先和他商量感到很不高兴。
在罗马皇帝被认为有权控制王位的继承人的背景下,我们才能更好地理解奥古斯都授予希律有权任命其王位继承人的特权。此外,在元首制下,纪念附属国王继位的庆典也随之发生改变。这类仪式的举办不再由元老院来主持,而是由皇帝接手。
因此,随着罗马政治体制的改变,我们看到了在罗马对附属国王王位认可和批准的过程中,罗马的权力主体从元老院转移到了皇帝手中,一系列的认可程序和仪式也随之发生改变。
二、罗马授予国王的不同“头衔”
附属国王的“头衔”体现罗马与附属国王的友谊,以及附属国的从属程度。从公元前一世纪初,绰号“罗马之友”开始出现在王室头衔中,随着元首制的建立,绰号“凯撒之友”也出现在王室头衔中。
事实上,早在安东尼时期,这种个性化的王室称谓就已被发现。这些绰号既可以理解为希腊文,也可以理解为拉丁文。因为与这类绰号相似的词语最初大量出现在希腊语中,被希腊地区的国王用来当他们的绰号。因此,罗马将这类绰号作为国王的“头衔”可以被看作是希腊主义长期特征在罗马的发展和重新应用。
在希腊主义盛行的时代,这样的头衔曾经代表着与皇室家族的联系,从公元前1世纪起,这类头衔则用来表示与罗马的联系。从这个意义上说,“罗马之友”的出现是罗马在希腊化世界权力增长的一个重要标志。与此同时,在罗马文化的背景下,“罗马之友”的拉丁文“罗马人民之友”,为这一绰号赋予了一个正式的称号。
但是我们发现,这一称号仅仅用来表示那些对罗马友好的部分国王。比如,卡帕多西亚的阿里奥巴尔赞二世的儿子们,阿里奥巴尔赞三世和阿利亚拉图斯十世被冠以“罗马之友”的绰号,但这些年轻人似乎不太可能被罗马正式承认为“罗马人民之友”;而在记载希律头衔的铭文中,希律享有“罗马同盟之友”和“罗马人民之友”的地位,在希律充分接受自己作为罗马的附属国王的前提之下,这一头衔的授予淡化了希律的从属角色,更突出希律是屋大维的朋友和盟友,也是罗马人民的朋友和盟友的身份。因此,相似含义的“头衔”,因其表达方式与含义的区别,都从侧面反映了不同的统治者在罗马地位的不同,甚至是与罗马皇帝的关系。
因此,一个没有世袭王位继承权的国王,很可能会由于他与罗马的友好关系而获得王位。事实上,从纯粹的正式意义上讲,任何附属国王都是罗马授予的。所以,当一个国王在危急时刻向罗马求助时,即使罗马不对此采取任何措施,国王仍然可以把罗马当作避难所,因为在那里他可能会得到一个重新获得王位的机会。
三、王国建造带有政治意味的建筑
附属国王为了表达与罗马关系的密切,他们通常会在王国内建立罗马风格的建筑。苏维托尼乌斯描述了在奥古斯都的统治下,每个国王都建立了凯撒利亚,也就是说,为了纪念罗马皇帝而将管辖内的一座城市命名为凯撒利亚。希律、卡帕多西亚的亚基老一世、毛里塔尼亚的朱巴二世、博斯普鲁斯王国的国王波列蒙一世都建立了名为凯撒利亚的城市。而且凯撒利亚城市的建立不仅只在奥古斯都执政时期出现,安提帕曾在提比略统治期间建立了一座城市,把它命名为提比略。
然而,城市不仅只以皇帝的名字命名,而且会以某些皇室成员的名字命名。犹太国王安提帕以奥古斯都的妻子利维娅的名字命名了一座城市,同时他的哥哥腓力用奥古斯都的女儿,阿格里帕的妻子朱莉娅的名字命名了一座城市,并且阿格里帕的名字也被用来命名建筑物,希律曾在公元前35年扩建和翻新了他在耶路撒冷的宫殿时,将其中的两个“部分”命名为凯撒勒姆和阿格里庇姆。此外,除了朱巴二世以外,建立凯撒利亚城的国王大多来自希腊东部。这是因为,东方是一个以城市为中心的城邦世界,城邦文明发达。在希腊世界,城市是以当地统治王朝的王室成员来命名,所以当罗马在东方确立了自己的主导地位后,自然以罗马皇帝或皇室成员的名字来命名。
在王国内部,这些城市是国王与罗马,尤其是皇帝的关系的巨大纪念碑。与此同时,这些大型建筑物也是统治者王权的纪念碑。这些城市在其特定地区都是重要的实体,有些港口城市甚至在整个地中海世界中占据着重要地位。例如,在希律的凯撒利亚,不仅这座城市是以皇帝的名字命名的,这座城市的港口也被称为奥古斯都港。凯撒利亚主要是一个港口,并且它作为港口,在这个城市甚至整个东地中海中都至关重要,因此它是一个纪念罗马皇室成员最为适宜的地点。
希律对奥古斯都荣誉的纪念并不止于此。在俯瞰凯撒利亚的土丘上,希律建造了一座纪念罗马和奥古斯都的神庙。这座庙宇俯视着港口,因而也俯视着整个城市,在遥远的海上也能看到它。神庙的建造进一步强化了这是皇帝的城市的事实。此外,当凯撒利亚经过十二年的时间建造完成后,希律还举行了盛大的传统节日。这个节日每四年举行一次,希律王把它和这座城市一起献给奥古斯都。这是一件相当隆重的事,大量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正如约瑟夫所论述的那样,希律的王国里没有一个地方不为奥古斯都的荣誉而建。
据记载,罗马和奥古斯都的神殿并不局限于凯撒利亚:希律在塞巴斯特又建了一座,就像在凯撒利亚一样,这座寺庙被安置在城市中心区域的显著位置上。我们有理由相信朱巴二世也可能在他的凯撒利亚建造了这样一座庙宇,并在那里庆祝了一个类似希律所庆祝的节日。
因此,可以认为,建筑活动、命名和仪式都是附属国表达与罗马关系的媒介。在元首统治下,一个国王可能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尊敬皇室,但我们不应该认为古老的希腊习俗已经停止。希律依然会以他的父亲和兄弟的名字去命名城市;他的继任者亚基老也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一个城镇。在其他地方,卡帕多西亚的亚基老一世和本都的波列莫一世也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城市。
总结
在附属国中,国王享有较大程度上的自治权。对罗马建筑、军事技术的引进可能会进一步提高他的地位。他还可能收到来自罗马的礼物,甚至现金。在大多数情况下,与罗马的联系增强了国王在臣民、邻国和自己眼中的地位,当然,有时也可能产生相反的效果。国王不仅日益成为罗马势力范围的一部分,而且成为罗马精英阶层的一员。当然,国王必须接受某些限制。虽然他在自己的王国享有自治权,但罗马可能会因某种情况的刺激而介入;国王通过与罗马统治者建立并保持紧密的联系来尽量减少这种干预。国王显然可以自由地与地方社区进行联系,只要不与罗马的政策相悖即可。事实上,正如我们所见,一位技术娴熟、人脉广博的国王甚至可以利用罗马帝国的权力达到他自己的特定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