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对世界历史有所了解的人,应该都对美籍阿拉伯人萨义德和他的著名著作《东方学》有所耳闻。萨义德在他的著作中提到,欧洲人所谓的东方学是一种根据东方在欧洲西方经验中的位置而处理、协调东方的方式,在这种方式中,东方成为了欧洲物质文明和文化的内在组成部分,是欧洲自我得以建立的他者。
这段话有些拗口,也有些难懂。它涉及到两个概念:东方主义和东方学。我们现在先来看看这两个概念,也在今天探讨一下,西方人眼中的东方到底是什么。
那么首先,东方学是指研究亚洲和非洲(主要是北非)地区的历史、语言、文学、艺术、经济及其他物质、精神文化的综合性学科。产生于近代西方,可以说是西方研究亚非文明的学科。
著名美籍巴勒斯坦裔学者爱德华·萨义德东方主义则是东方学研究的概念衍生,20世纪以来,用东方主义形容西方对东方的研究是有负面意思的,大意是指该研究者抱着十八、十九世纪的欧洲帝国主义态度来理解东方世界,又指外来人,主要是西方人,对东方文化及人文带有偏见的理解。
简言之就是,东方主义是指西方人在研究过程中对东方文化的偏见性的思维方式。
“对于欧洲而言,东方既不是欧洲的纯粹虚构或幻想,也不是一种自然的存在,而是一种被人为创造出来的理论和实践体系,蕴含着漫长历史积累下来的物质层面的内容。”这一对萨义德观点的总结,恰如其分地表述了东方主义的实质内容。
萨义德认为,东方主义属于西方建构产物,旨在为东西方建立一个明显的分野,从而突出西方文化的优越性。并且,这种建构及论述,与那些国家的真实面貌几乎毫无关系。
这就是说,西方人自己自我构建了一个面目全非的、甚至本来可能不存在的东方,用来区别自我与他者。
关于东西方的分界线的争议一直存在,众说纷纭从来没有定论。有人简单地认为欧亚分界线就是东西方的分界线,有的人认为铁幕是东西方分界线,还有的人认为阿富汗以西是西方,有人认为伊朗以西是西方,欧洲更有人认为希腊是东方。国人一般觉得日本是西方的一部分。
有些国家自己也陷入了糊涂,俄罗斯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东还是西,搞出了不伦不类的“欧亚主义”,土耳其、高加索三国等处于欧亚交界线上的国家无一不对这一身份认同无比纠结,成为无所适从、两面不讨好的国家,德国内部甚至产生了“国内边界”,一个国家分属两个阵营长达数十年之久。
究竟什么是东方?什么是西方?这个问题好像大家都不太明白。只是当国际矛盾风起云涌,各国纷纷选边站队时,大家才能明显地感受到:东西方确实存在,而且存在矛盾,只是边界不甚清晰。
那么如果一定要分出来,恐怕只有西方有较为明确的边界,至少可以让西方人自己确定自己的边界,西方人从心底里愿意认同谁,谁就是西方,反之就不是。
东方来自于西方人的自我构建,从来都没有成为一个整体,西方人说谁是东方谁就必须是东方,落后国家没有选择西方确实存在,美国、加拿大是西方,英国毫无疑问是西方,英国的邻国,法国、荷兰、北欧各国,也应该属于西方。法国的邻国,西班牙、意大利,应该是西方。但是从德国开始,歧义开始出现。
“东方”这个词,在英语里的原意是指莱茵河以东的地方。也就是说要是按照英国人的看法,德国人不是西方人。德国在二战之前也确实认为自己是不同于西方的独特文明,但是德国人把自己搞臭了,也不好意思再说自己是什么独特高贵的文明了,于是西德在战后加入了西方。
同时加入西方的还有奥地利。但是东德,以及原来普鲁士的大部分领土,全部都处于铁幕以东,依旧不是西方。
而如果排除掉德国,可以看到西欧的边界与西罗马帝国的欧洲部分高度重合,这个地方自古以来都有着稳定的西方认同,他们把自己以东的地方统称为东方。
所以一个稳定的西方是确实存在的,它就位于欧亚大陆的最西端,后来开拓了北美,但是一个统一的东方恐怕是不存在的。
在古罗马时期的环地中海世界,存在着一个“已知世界”的概念,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天下”概念,但是不同的是地中海世界没有一个类似“中原”的中心。地中海的西部是已知世界的西方,东部是已知世界的东方,后来这个概念演变成了东西罗马分立。
东西罗马帝国分立奠定了东西方的分界线,与中国本来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在西方人看来,在盎格鲁撒克逊人和罗马人看来,东北方的条顿日耳曼蛮族、斯拉夫蛮族,和东地中海的拜占庭、希腊,以及北非和西亚的阿拉伯人、犹太人、波斯人,更远的印度人,传说中的“赛里斯人”,也就是中国人,当然还有日本人,统统都是东方,哪怕这些民族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只是因为他们都在罗马人和盎格鲁人的东边。
西方后来接纳了文明化了的维京人,西方正式分为北部的日耳曼诸国和南部的拉丁各国,北部较为野蛮,也较为开放,后来发生了宗教改革,以新教为主,南部文明较为古老,同时也相对保守,以天主教为宗,囊括了古罗马时期的西部教会,也就是拉丁语教会的势力范围。
而东部地中海渐渐演变为希腊语的地区逐渐被南方的闪米特人翻盘,并逐渐阿拉伯化,希腊文化来到东欧扩展地盘,罗斯受洗之后,欧洲基督教正式分裂为天主教和东正教,东正教地区在后来,受到阿拉伯人更强烈的影响,巴尔干长期处于伊斯兰帝国统治之下。
拜占庭帝国是西方定义中的典型东方宫廷*治的专制主义*体那么话说回来,看看欧洲人的东方学都包括哪些文明。东方学是个泛称,下面有许多子分类。从研究区域看,有中国学(汉学)、西夏学、敦煌学、藏学、埃及学、赫梯学、亚述学、伊朗学、阿拉伯学、中东学、日本学、蒙古学、印度学、朝鲜学、拜占庭学甚至圣经学、希伯来学等分支学科。
实际上作为一个中国人,看了之后会哭笑不得。试想一下朝鲜和赫梯有什么共同之处,拜占庭包括希腊和俄罗斯的成分,甚至圣经也变成了东方的。这里要说一下,“西方文明起源于古希腊”这个提法,应该是中国课本上的说法,人家西方人不这样认为,人家认为自己起源于罗马,而且是西罗马,罗马确实是受希腊影响才发展起来的,但是人家有个专用名词,叫“东方的遗产”,圣经和古希腊民主制度,那叫“东方的遗产”。
所以这样我们就会明白,为什么东西方没有一个合理的划分标准?哪怕是较为模糊的划分也很勉强。就是因为欧亚大陆最西端的人,把自己命名为西方,把自己以东的人统统称为东方的缘故。这样一来,一个稳定的西方确实存在了,却并没有一个统一的东方。毋宁说这是西欧人把不属于自己的他者文明都放在“东方”这个篮子里而已。
与之类似的还有亚洲这个概念,亚洲各个部分之间差异极大,互相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认同,而且亚洲的概念还在不断扩大,俄罗斯被踢到亚洲,北非可以属于亚洲,甚至柏林都可以处在亚洲的门槛上,这个概念实际上是把不属于西欧的文明全部放到一个叫作“亚洲”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却并没有什么共同点可言。
另一个类似的概念是近东、中东、远东,甚至中东欧,从普鲁士到毛里塔尼亚,从希腊到印度,从俄罗斯到日本,从阿拉伯到中国,包括埃及、埃塞俄比亚,甚至东南亚和南太平洋岛屿,只要欧洲人愿意,这些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的地方全部都是西方人自我构建中的“东方”,可以说,“东方人”是被动地被西方人自我构建出来的一群人。
*祸论是典型的妖魔化中国的东方主义偏见之一比如说在中国,中国古代没有亚洲的概念,其实也没有东方的概念,我们自称是中原、神州、华夏,东方那叫东夷,我们的祖先不知道亚洲的概念,也不认为自己是东方人,是近代以来西方人称呼我们是东方人,我们也就不知不觉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一称呼。
这就是欧洲中心主义。现代世界话语权由西方主导,西方人说谁是东方,谁就是东方,这是东方主义的第一个特点。即东方各国之间毫无共同点,只是来自西方人的自我构建。
东方主义的第二个特点,就是在西方人的语境中,凸显西方人是的高贵,矮化西方人口中的“东方人”。欧美人只要看不起谁,就说谁是东方。在西方史学界,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做“东方化”,专指腐化堕落的国家。西方人认为罗马帝国的灭亡就是因为“东方化”的结果。
在这一语境中,西方一定是自由、民主、平等的,东方一定是专制、堕落、腐化的,东方专制主义的国家包括了古埃及、亚述、赫梯、波斯帝国、斯巴达主导后的古希腊、希律王的以色列、东罗马帝国、阿拉伯帝国、奥斯曼帝国、俄罗斯帝国、古印度、中国、日本乃至普鲁士、波兰立陶宛联合王国、德意志帝国、奥匈帝国、纳粹帝国以及二战后兴起的欧亚一系列“极权国家”等等,乃至缅甸、希腊的**府,全部符合西方人定义的专制主义。
不可否认的是,上述这些国家如果说要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就是它们都或多或少地含有专制成分,没有选举制度,缺少民主传统。但是各国传统不同,国情也不同,将西方的民主生硬地套在这些国家之上,并非是什么好事。专制主义的确不好,但是它在上述欧亚各国当中,却能发挥西方民主制度无法发挥的稳定性作用,西方人强行将自己的一套强塞给他人的做法,也是东方主义的偏见之一。以民主之名干涉他国内*,搞乱了别国之后自认为推翻了独裁者,“拯救”了别国,有战乱才是“自由”的体现。这种生搬硬套的“自我施舍”并自我陶醉的“恩人”情结,是西方人粗暴干涉他国内*行为的根本性来源。
所以东方主义的来源就是,一是上述国家全部处于西欧的东边,二是这些国家或多或少都含有专制成分,因而被西方人统一划为了“他者”,并引申为自己的对立面,对立化的表现主要有两点:一是敌视,专注于东方的专制、恐怖、落后的一面,而对其优点置若罔闻。二是异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