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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桑尼阿斯的文化记忆
与《希腊纪行》中的罗马帝国
吕厚量
一、导言：希腊旅行家波桑尼阿斯与他笔下的罗马帝国
旅行家波桑尼阿斯（Pausanias）是古希腊游记体裁作品（περι?γησι?）历经时间长河沙汰后幸存下来的孤本——长达10卷的名著《希腊纪行》（?λλ?δο?Περι?γησι?）[②]的作者。[③]波桑尼阿斯生活于哈德良（Hadrian）、安东尼·庇护（AntoninusPius）与马可·奥勒留（MarcusAurelius）治下的罗马帝国全盛期，[④]其游记作品很可能是在公元-年间的20余年内陆续完成的。[⑤]作为一部关于希腊古风和古典时代历史文化的重要文献，《希腊纪行》为后人提供的大量宝贵信息早已永久性地融入了我们关于古希腊的历史记忆之中。[⑥]毋庸置疑的是，这部创作于成文史料严重匮乏的安东尼王朝时期的作品同样应当为我们理解波桑尼阿斯身处的公元2世纪罗马帝国提供重要线索。[⑦]然而，古典学家们的文本解读与考古学家的实地考察表明，理解波桑尼阿斯对自己身处其中的罗马帝国的态度与描述方式并非易事。
雅典卫城上用于崇拜罗马女神（Roma）与奥古斯都（Augustus）的圣所是希腊罗马时代卫城建筑群中最晚竣工的大型神庙。该圣所为一座圆形建筑，尺寸较小，但坐落于卫城顶端帕特农神庙（Parthenon）前方25米、直面西北方向雅典广场的醒目位置。[⑧]根据《希腊纪行》对雅典景物的记载顺序来看，波桑尼阿斯的游览次序显然是沿雅典广场登上卫城的传统路线。因此，罗马女神与奥古斯都的圣所会在旅途过程中不时出现在他上方。然而，令许多后世研究者惊异的是，波桑尼阿斯在记载雅典卫城的段落里、以及《希腊纪行》的其他篇章中从未提及过这座相当引人注目的罗马圣所。
由于罗马女神与奥古斯都圣所早在公元1世纪的尤利乌斯-克劳狄乌斯王朝（Julio-ClaudianDynasty）时期已经竣工，而在波桑尼阿斯访问雅典的公元年前后肯定尚未被废弃，[⑨]《希腊纪行》的作者是绝不可能看不到这座卫城顶端的重要宗教性建筑的，他对该圣所的绝口不提必然出于本人的自觉选择。事实上，这处严重缺略只是《希腊纪行》全书选择性记载方式的一个缩影——在《希腊纪行》全书中，大部分罗马特征明显的建筑元素——如万神殿、元首崇拜区乃至高架水渠与公共浴室——都被作者不动声色、但相当坚决地忽略了。这一处理方式为我们提供了分析波桑尼阿斯对待罗马帝国态度的一条重要线索。
由于《希腊纪行》本身具有无可替代的史料价值，古典学家们很早便开始密切